樱枝

专注BG一百年,就是更新慢些。

演员

幽灵桑:

仿作。
原作张爱玲《色戒》,还有李安的电影《色戒》。
emm……大概真的能补完了。
光荣属于原作,错误属于我。
不用想太多,我就是想看三好谈个胃疼的恋爱。
这系列的背景都是半虚构的,不用考据。





01.


一九三零那会,执政的还是洪口雄幸内阁,民政党。


政党政治还没完蛋,谁都当这样的日子会继续下去。


开春以来发生了不少大事,例如说人类又多看见了一颗星星、跟英国美国签署了什么海军条约、还有近年中五月时的关税协定。


然而,这一切都与有栖小姐无关——也许很快就有关了,但至少现在是。


东京的十一月已是寒气逼人。有栖小泽今天穿了一件相当时髦的黑色呢料大衣,内里套着的高领毛衣领口蓬蓬松松,随手堆成一圈,露在大衣领子外,看起来像是戴了个围脖。


她等的人还没有来,等久了也是无聊,正用小汤匙搅着咖啡杯里的褐色液体,裹着丝袜和短靴的腿叠起来,安稳的坐着。


良久,有人站到了她桌旁。


来者是位看着三十岁左右的绅士,然而这人实际上才二十五出头,因为总是有些苦大仇深的神色,看着显老。


谷田则正见了她,摘下帽子来,略微躬身致以一礼。抬起头,能看见一张刚毅的脸。


“有事?”


她懒洋洋的撑着脸问道。


“是的,您父亲托我跟您谈一桩生意。”


有栖小泽看着他,终于从喉咙里挤出来一声笑来,心想道:声音不够恭谨,笑容不够谄媚,这腰弯了跟没弯一个样。看来谷田则正还真是不适合做这个,十年如一日的没有长进。


“行,你坐吧。”


就这么简单,他们接上头了,其他暗号她不屑他说,看着闹心。


自然,刚刚的对话不过是场面需要,有栖小泽可没什么会让人跟她谈生意的父亲,要真有,她早就不干这行了。


菜单架起来,她拿手边的红色笔在上面画圈,尽可能用这个从她学生时代起就不精于此道的外行同学能听懂而且听得到的句子开始跟他谈话。


“上头决定什么时候开始?”


“下周三。”


“是不是早了点?我没有什么准备啊。”


隔壁桌有个好事的客人往这个方向看了一眼,有栖小姐大方的朝他点点头。


“周三是川澄先生的接风宴,只请几个朋友,算是家宴,北条先生是你父亲的熟人,可以把你介绍给他。”


一个资料袋递过来,她随手拆开。纸袋里放了一叠打印好的数据,最上面的是什么公司的简单介绍和进出口业务范围,还有一份当幌子用的企划书,最底下才是新身份资料——薄薄的两页纸。


中岛绫,英文名艾丽娅。一间中小进出口贸易公司社长年轻时候在英国的风流债,新近归国……


有栖小泽看到这里忍不住笑,打趣的瞟了对面那个人一眼,正好迎上谷田则正躲闪的目光——没错,还就是他,现在除了他没人知道她是个什么东西。这些人做资料的水平还是有进步的,她这次不用太兜着,某种程度上来说算本色出演。


“这怎么还有张照片?”


有栖小姐皱着眉头,从文件袋里摸出一张过胶的照片,看着颇为不满的冲他晃了晃。


照片上是一个看着二十五六岁左右的年轻人,不同于常规偷拍类照片的偏角,那是一张正面照,也许是让人伪装成记者或是街头取材的摄影师光明正大拍的。西装革履的男人将帽子拿在手里,站姿还算端正,另一只手却插着裤子口袋,看向镜头的眼神里有一种肆意的自信——难搞的类型,他完全不怕别人对他做什么。


“社长让你顺便见见他。”


隔壁桌的客人又从报纸里抬起头看了她一眼,似乎想到什么,充满一种悲悯的神色。


她勉为其难的点点头,资料看完之后又还给他,只留下了照片。


交代完要交代的事情,谷田则正像来时那样朝她鞠躬。有栖小姐站起来送他出门,在隔壁桌客人越发诡异的目光里看他的车开远。


高跟鞋的跟子有点松了,她走起来不太稳,隐约想起来当年自己刚开始穿高跟鞋的时候。


回到座位,她发现自己桌上多了一份拿破仑蛋糕。隔壁桌的中年人抖抖报纸,见她看过来,朝她报以善意的笑,起身结账走了。几个服务生叽叽喳喳的议论着。


有栖小姐笑起来,在心里赞美了他人可爱的怜悯心,将茶点吃的慢条斯理,庆祝自己一场小演出的胜利和新演出的开始。



02.


到下周三夜里,有栖小姐穿上了那些人置办的行头。


宴会装束是一套绀色面绘有胧车和樱花的小振。头发盘的英式,是她自己弄得,看起来讨好意味会更重些。有栖小姐在接送的车上掏出手镜补妆的时候也觉得很不错,怎么看都是个想讨好父亲骨子里却还一股穷洋人味的女儿。


“差不多了。”


司机说道。


她没回话,把手伸进了自己的手包里翻着什么。车子往前开,碾过一盏盏路灯投下的光圈,将车内照的忽明忽暗,像用老机械打着幻灯片。


有栖小姐从包里摸出那张照片,眯着眼再端详了一会。


不得不说,这是个相当俊朗的男人。形态、动作和气质能见出身尚可,从小富之家独子到财阀门的老幺都能胜任,戏路宽的很;不像她,就算改过来了还是只有一种角色。照现下时兴的说法,就是特型演员。


剪刀从边角开始蚕食着这张照片,她小心翼翼的将它碎了再碎,直到确认无法复原为止。


“小姐,到了。”


“嗯,等等。”


有栖小姐将碎纸装进纸包递给他,从包里摸出了香水瓶。


这是坊川公司最近推出的和式香,味道她闻着熟悉,很有一种亲切感,像是十六七岁那会在置屋学岛呗时房子里挥之不去的脂粉味。


说起来,这位中岛小姐倒比她幸运的多。


有栖小姐的母亲不过是个女工人,工厂破产失去经济来源之后用剩下的积蓄带着她来了日本。那个男人没找着,自己却先因为水土不服染病而撒手人寰。


也亏得她染病。如果不是为了去吊唁她赶去长崎,有栖小姐现在就做了关东地震的鬼。


“好了。”


玻璃管子划过手腕的脉搏和颈间,冷的人精神一振。


她抹抹头发,跟着司机木头脸的牵引下了车。


北条先生已经在那等着,看见她来,脸上带出了一种生意人特有的热络。一路跟她说着些注意事项,随手推开了门。


刺眼的灯一瞬间照的她睁不开眼睛,不由得胆怯,所幸眼前还是她最熟悉的那副景象。


“哎,川澄先生,好久不见好久不见。”


“是你小子啊!我回国这么久都没来见一见,在哪发财呢?”


“说笑了,介绍一下,这位是我侄女。”


眼前的中年人不在任务范围之内,只是个跳板。她随口唠着家常,不着痕迹的打量起了会场。


如早前所言,这次请的人不多。只有三三两两的几个人在会场里走来走去,更多的都是几个老相识聚在一块谈生意经。落单的几个看着要年轻些,是最近受川澄先生赏识才提拔上来的。


能不能趁这个机会打入他们的交际圈,这才是给这些年轻商人的机会和考验。


“这,这,您可真不给面子!”


餐桌旁的休息席处突然传来了太太小姐们的娇笑声。


川澄先生回过头去,就看见那个年轻人拈着个麻将朝他太太颔首,笑说承让了的样子。


也许是想起了自己当年,他看起来心情尤其的好,带着一种赞赏的口吻说道:“这小子,真是让我不知道说什么好。”


“那位是?”


北条先生问道。


“是做海商的一个年轻人,我坐船从德国回来的时候认识的,叫真木克彦。我看这小子以后铁定有作为,趁着还早,提拔一下。”


“那感情好。”


身旁两个中年人絮絮叨叨的打着腔,有栖小泽顺着川澄刚刚看的方向看过去,刚好和那个人视线接了个正着。然后她看见任务对象挑挑眉,唇角三七分笑,用口型说了声:“你好。”


她装作不好意思的模样把脸偏回来,毫不意外的看见川澄先生和北条先生交换了一个意会的眼神。


“阿绫怎么看?”


“嗯……人长得挺漂亮。”


“这话说的,形容男人怎么能用漂亮?你这日文还得再学学,怎么样?会打麻将吗?”


“会一点。”


她点头,在川澄先生感慨“年轻人,年轻人”的声音里挽着他的手小步向着休息席那张麻将桌走了过去。


“你们今天上场子早啊。”


“亲爱的,你这位后生厉害,不给我面子。”


川澄太太假嗔的看了她先生一眼,又看看真木,在对方安定客气的神情里,气也不是,不气也不是。


“赌牌就是赌牌,要是人人都给你面子,我就不做生意了,靠你养家。”


“啐,老不正经的。哎,这姑娘面生啊,哪儿来的?”


“北条的侄女,中岛家的,说是最会打麻将,你起来,让他们年轻人打,替你赢回来。你说是不是啊侄女?”


有栖小姐不好意思的笑笑。


新一轮开始,川澄太太起来了,把她按在椅子上,指着对面那个人说道:“瞧见这张脸没有,照着这打!”


“哎……那要是打坏了多不好”她叠着牌瞟了他一眼,接上视线后学着他先前的样子挑眉,没完的下半句继续跑出来,说:“这么漂亮怪可惜的。”


开局了。


真木克彦没回话,看见那双蓝眼珠子转来转去没由来觉得好笑,顺手在上家坂本太太见鬼的眼神里翻出了顺子。


日本麻将有栖小姐打得少,但是说到赌和出老千她就是行家里手,这得谢谢几年前被她甩了的赌场小开。


“中岛小姐以前是在英国留学?”


“是,看得出来?”


“跟我一个朋友很像,说话有点腔调。”


这个闲聊很有水平。


小泽吃了上家井野小姐的一条,边抿着嘴唇朝她笑边想道。


现在跟英国的关系紧张,国内的混血儿境遇大多不太好,都笑说是“杂种人”,他要是贸然提起肯定跌份,杂种人都是一个个多心菜。


“好啊,那麻烦您下次介绍给我认识,我今年才回来这边,还没什么朋友。”


“是吗?那想必您英文说的比日文好。”


桌上的另外两个人听明白了他的意思,坂本太太呲的掩着嘴乐,牌都忘了叫杠。


川澄太太扒拉着食盒里的花生糖,自己吃一颗,给川澄先生递一颗。听了这话,就着胳膊肘推了推自己丈夫,打趣他这位后生小气。


“你瞧瞧,人家姑娘说他两句漂亮他还不乐意了!”


“杠”之前洗牌的时候他记住了牌面,现在已经大概推算出每张牌的位置。真木算了算这把的胜率,倒是想知道对面那个人准备靠什么赢。


习惯性伸手去摸了口袋里的打火机,他又想起来在场的大多数是女性,抽烟不太好,在跟边上的川澄先生交换了一个同病相怜的眼神之后,他妥协的朝侍者招手拿了杯果汁喝。


“川澄太太,你这话就不对了,男人为了那点子自尊可是会跟人决斗的!”


坂本太太打出了一张东,跟她的老姐妹调笑道。


井野小姐听这话有些讪讪的,直说现在都什么年头了,当还是江户呐?武士要点面子就你死我活的。


“不过中岛小姐这是不熟日本话有什么拿来夸人吧?我教你一个,拿来夸真木先生正合适!”


“哦?什么?”


北条先生也好奇了。


坂本太太就扯着嗓子念了起来:“丰神俊逸——!晓得没有哇?”


大家都笑,她“哎”了一声,不住点头。


“您多包涵。”


面上歉意的朝他笑,有栖小姐桌下穿着木履的脚却不太客气的朝那个人小腿踢了一记。


“嗯?”


事出突然,他没躲开。嘴角的笑意更深,真木先生半眯着眼略微歪了下头,并未开口说话,只是发出了一个无意义的音节。


她猜也是,哪有初次见面就敢在桌子底下踢人的大小姐?力气倒是不大,就是给人感觉有点太大胆了——没事,反正她就是居心不良。


不能首先引起别人注意的美人计有什么用?


这跟她现在的身份毫不冲突。


对东洋人这些弯弯绕绕没什么了解的小姐,因为记仇又娇纵踢人一脚怎么了?有什么问题?能说她什么还是猜她别有用心?


会对他人行为进行过度解读也是这类聪明人的缺点之一,有栖小姐就喜欢这种疑心重又想得多的男人。


气氛诡异,井野小姐莫名其妙的有点郁闷。周围人都当她是对真木克彦其人有想法,之前打牌她感觉也有这个可能性,现在却怎么都觉得怪——注意力被转移了。


坂本太太听着牌,脸上渐渐挂起了会心的微笑。多事的妇人眼珠子在牌桌上三个年轻人之间转了一圈。


“不好意思……川澄太太您帮我看一下可以吗?”


“哎好,你要问什么?”


“我不大懂,这个算是和了吧?”


牌一推,川澄太太看见对面的真木“啧”了一声,立刻吆喝起来,抱着她说要认个干女儿。


气!活该气!杀杀这小子的锐气!


有栖小姐被这个热情的中年妇人抱着,眼角余光看见真木朝她的袖子督了一眼,似乎是在指责她胜利的不正义性。


她自然是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等川澄太太松开之后腼腆的说了承让。


真木也不可能揭穿她,绅士要给太太小姐留面子,见好就收。而且上一把他怎么和的自己心里清楚,大家彼此彼此。


川澄先生及时出来打圆场,拍了拍这个年轻人肩膀直说还要谈生意,拉着他见几个生意场的老朋友去了,把麻将桌留给太太小姐们。


目的达成还赚了一笔赌资的真木无任何异议,丢下一句“失陪了”就走。


后几轮开局,有栖小姐没有再坚持赢下去,很痛快的把从那个人手里赢到的一点筹码全部输回给川澄太太,看看时间差不多之后就开口说自己要走了。


北条先生顺势故作苦恼的道了一声不好,说他刚刚以为自己车子还有油就叫中岛家的车回去了,现在才想起出来的时候没带备用的。


川澄先生也上道,生意人都精明,说自己刚回来就买了一辆车,已经借着送井野小姐先回去了,现在也没有车。随后一撇过脸大方的拍了拍真木的背,让他尽一下绅士风度。


席间各位都是人精,怎么会不明白川澄先生的意思?这时候当然没人敢出来替他“尽职尽责”。


真木克彦晃了会红酒杯,看见她就站在门口眼观鼻鼻观心,众目睽睽下,终于还是放下了手里的玻璃杯,整整衣领走过去借一只手给她扶,朝众人告别了。


“到哪?”


“三池公寓,谢谢。”


小振的装束行动有些不便,她上车前拢了拢袖子,顺便把袖子里之前兜的麻将牌摸出来丢进垃圾箱里。


坐在司机位的真木就这么安静看她处理完手尾,也不说什么。有栖小泽不怕他看,就怕他不看——一切都是为了达到目的。


“您不住在公馆?”


“母亲大人……不大想看见我。”


是指中岛夫人。


“失礼了。”


轿车如同来时般碾过了一个个光圈,夜晚的东京光怪离奇。


“小姐人还算聪明,赌牌却不怎么在行。”


“是啊,就赢过你。”


有栖小姐磕着指甲,听见车里响起一声闷笑。


快到的时候外面下起了雨,车七拐八拐,最终停在了一栋目测价值不菲的公寓楼下,真木先生还算尽职的撑着伞给她开了车门顺手护额。


她客气的朝他点点头,兀自上楼去了。


四周都静,只是风声雨声和她的木履声。


走到一半,有栖小姐嫣地回过头来,看向还站在楼下的那个人。


“您留个号码给我,可以吗?”


黑色雨伞遮住了他的上半张脸,叫人看不清他的神情。


“为什么?”


“呲……您还晓得逗女孩子明说是吧?”


“先生,”她爽快丢掉之前的矜持做派,连着表情带语气都轻佻了起来。


“我迷上你了。”


站在雨中的年轻男人扬起伞,露出一张比照片更生动的脸来。站姿不太正,很有些漫不经心的味道,不变的只有看向镜头时肆意自信的眼神——看向她的眼神。


“好啊。”


他如此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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